座高山挪到了千里之外,因他不喜两峰并头,想要一峰独秀;说他见邻郡百姓跨湖来拜他,委实不便,挥一挥手就将湖填平;说他的神迹,说他的威能。在一片称道声中,薛宴惊手心微烫,被激起了战意,指尖金芒一闪,有什么东西似是要破体而出。她不由苦笑,沉寂十年,如今听到强者降世,就想和人打一场,这是什么毛病?她只能反复提醒自己,那是仙人,自己很可能不是他的敌手,才勉强按捺下战意,离开酒楼,向玄天宗飞去。距离宗门不过十里时,她遇见了一座城池,而这里原本该是一片无垠荒野。想到日前自己在潜龙殿听到的城池消失一事,她起了防备,准备绕过它,先回师门报于长老知晓,却在经过时,看到一身着玄天宗弟子服的修士正向城门内歪歪扭扭地走去。“小心危险!”薛宴惊高声示警。那人却呆呆愣愣,恍若未闻,径直走向城门。薛宴惊飞身去拉他,甫一靠近城门,一道白光骤起,向她席卷而来,她瞬间脱了力,整个人向其中跌落。作者有话说:西风几弄冰肌彻,玲珑晶枕愁双设——徐灿《菩萨蛮·秋闺》;剑拔蛟将出,骖惊鼋欲浮——薛道衡《渡北河诗》55◎无憾城◎茫茫白光中, 薛宴惊依稀看到不远处那位同门弟子的背影,连忙抬手去拉他的衣袖:“小心……”那人蓦然回首,对她一笑:“小师妹, 好久不见。”“……九师兄?”刚刚入城前那同门弟子陌生的面孔已经幻化为一位俊朗少年,用薛宴惊记忆中最熟悉的方式冲她微笑。薛宴惊的脑子一忽清晰一忽模糊:“我还以为……你已经不在了。”那个当初和她一道被掳走的少年,不是已然陨落在魔界了吗?少年人抬手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爆栗:“胡说什么?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?”他伸展开双臂, 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, 扬眉轻笑间少年意气飞扬。薛宴惊沉默下来, 环顾四周,她脚下踏着青石板路,周围是一条热闹的街市, 行人来来往往,看起来不过是凡尘当中普普通通的一日罢了。她的脑袋昏昏沉沉:“我是怎么到这里的?”“趁师父出门, 咱们一起下山玩儿,你不记得了?”“不对,不对,你刚刚明明说是好久不见……”薛宴惊怔怔地看着他,“这里是亡者所在的彼世吗?”少年手心贴上她的额头:“烧糊涂了吗?喏,三师姐就在前面, 听到你咒她,小心她打你!”“三师姐?”街市旁一个小摊上,正挑选饰物的女子闻言回头看过来:“小师妹, 快过来, 看看这个剑坠你喜不喜欢?是只小飞雀,正配你的雀翎呢!”“……”薛宴惊低头, 看到自己腰间悬着一柄长剑, 金绿蓝三色交织, 形似孔雀尾羽,正是她八岁时得到的第一柄宝剑——雀翎剑。她的脑海中乱成一团:“我不明白,雀翎不是已经碎了吗?”“胡说!”随着一道男声响起,面容清矍的男子从街角转了出来,“为父给你精挑细选的宝剑,岂是那么容易碎的?”“父亲?”一片混乱中,薛宴惊努力想抓住一个锚点,“我今年多少岁了?”“这孩子,怎么稀里糊涂的?”清矍男子笑道,“今日正是你一百一十七岁的生辰啊!”“一百一十七岁?”薛宴惊看向男子,“父亲你还没飞升吗?”“这不是放心不下你,特地从仙界回来一趟给你庆生吗?”男子满脸慈爱,“对了,你娘去给你买五福饼了,待会儿就到。依照惯例,生辰之日,还是要吃上一口五福饼,佑你来年无病无忧。”“……”薛宴惊只觉得荒谬,试图记起什么,脑海里却仿佛隔着一层纱,让她什么都记不真切,只能下意识一步步后退,冲出了城门。一道白光在她眼前盛开,下一刻,她发现自己站在青石板路上,面前是微笑着的父亲和师兄师姐。“你们怎么……”薛宴惊顿了顿,“对了,瞧我这记性,你们是来给我庆祝生辰的是吧?”“是啊,快过来吧!”薛宴惊茫然地环顾四周:“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?我好像不记得了。”“傻子,你是和我一道下山的呀。”“九师兄,你……”“小师妹!”有人在喊她。薛宴惊回头,看到六师兄手里举着一封信件匆匆跑来:“这一届华山试剑会就要开办了!师尊要我押着你去报名,玄天宗许多年都不曾夺过的试剑魁首可就指望你了!”